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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學(xué)時,老師講授《鯀禹治水》,大禹三過家門而不入的故事,在腦海里留下了深深的印象。于是,每到夏日,當(dāng)石破天驚、狂風(fēng)暴雨停下時,我就和同伴們?nèi)鲋∧_丫子跑到到河埠看洪水。
記得有一晚,半夜被巨雷驚醒,接著就是雨點(diǎn)砸在瓦片上爆豆似的響。無休無止,整整下到天大亮。好不容易等到風(fēng)停了雨住了,我一骨碌翻身起床,一路小跑來到了河埠上。這時,岸上的人們早已忙乎開了。這其中,有捕魚的、有撈蘆柴的、有看熱鬧的等。暴雨過后的河面,陡然增闊。雨前平靜溫柔的河流,突然變得暴怒。洪峰推波逐浪,氣勢洶洶,猶如一條龍咆哮著肆虐河床。此情此景,看得人驚心動魄,熱血沸騰。再有那波濤逐浪聲,嘩——— 嘩——— 嘩,震耳欲聾,讓人心驚膽戰(zhàn)。
你看那撈蘆柴的人們是多么賣力。這里面有男人有女人,有壯年也有小小少年。壯年人站在洪水沖刷的岸邊,用一根長長的竹竿或木桿,桿的前端用一號鐵絲做成彎鉤,再用繩索牢牢地綁緊。這東東也很管用,洪水沖下來的木材呀枯枝呀,只要竹竿夠得到,往身邊一掛就得“財”了。有時幸運(yùn),洪水沖下幾條大杉木,要是能掛上來,那可是得了大“財”。能撈得幾條大杉木,可以做床做凳做柜子,那豈不是一筆大財哦!記得有一次也是洪水暴漲,我堂叔和他兒子撈到十來條杉木,很神秘地藏到我家后園里。過了幾天,外面?zhèn)鞒鲈拋,上游一處木材站杉木被洪水沖走,站里來人搜查。我堂叔聽后馬上帶了兒子來藏匿,剛把后園的土坑挖好想埋到地下,就被站里的人逮了個正著。于是,堂叔被辦了幾天學(xué)習(xí)班,大“財”沒得到,還減了工分破了小“財”。
觀看了人們跟洪水搏斗下?lián)尩玫某晒,自然精神振奮,但狂放不羈的洪水也讓人惡夢連連。我們在觀看洪水泛濫、洪峰追逐時,有時也看到漂來房梁和門窗,偶然還看到漂來死豬或死牛?吹竭@些我心里嘀咕,一定是建在江邊的房屋被洪水沖垮了,可千萬別傷了人!因?yàn)槲抑,每次大雨,住在江邊的叔叔深更半夜就把我家攪個雞犬不寧。他的雞、豬舍建在河邊,為防被洪水卷走,不管是白天黑夜,洪水來臨之前都要把雞鴨等趕到我家安頓。原因是我家在村中高處,不懼洪水。想啥就來啥,突然有人一聲驚呼:看,上面漂下來一個人!我和人們的眼光一同瞄向洪峰推涌著的一個黑點(diǎn)。黑點(diǎn)越來越近,看清了,峰面上漂浮著一具人的尸體,身著一條黑內(nèi)褲,頭下背朝天,洶涌的洪水一起一伏地把尸體急速推向下游。這個恐怖的畫面在我的腦海里記憶猶新,一輩子忘不了。
長大后,離了家參加了工作,而后結(jié)婚帶小孩,夏日觀洪水已是非分之想。即使后來調(diào)到沿河單位,每發(fā)洪水之時也無心觀看。時間一晃就過了幾十年,靜下心來再看世界,家鄉(xiāng)巨變讓我們的母親河也換了新裝。昔日凸缺的江邊兩岸,已修成了整齊劃一的高高的防洪堤,防洪堤上是寬闊的休閑大道,休閑大道上綠樹成蔭。站在休閑大道上,人們已不再懼怕洪水,而是每到夏日洪水暴漲時,人們就走上防洪堤去欣賞洪水的壯觀。過去那種由于洪水暴漲給人們帶來的驚悸和恐怖,到現(xiàn)在則是帶著一種激情和贊嘆來欣賞。經(jīng)過幾十年的不懈努力,沿河兩岸低洼處的村莊已全部搬遷到高處,以電代柴徹底改變了人們的生活方式。
寫到此處,一道閃電劃過長空,屋外的雷聲驟然響起,緊接著爆豆般的雨點(diǎn)砸在屋頂上樹葉上玻璃上。我把鍵盤一推對妻說:走,看洪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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