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兩點左右,上海某小區(qū)兒童房內(nèi),從熟睡中醒來的鄒敏給一旁4歲的小宇輕聲蓋好踢掉的被子,這是鄒敏的本能動作。在雇主家,鄒敏一度醒來再也睡不踏實。夜晚,窗外沉寂一片,她只聽見孩子均勻的呼吸聲。
鄒敏是一名育兒嫂,這是她的工作日常。與傳統(tǒng)印象中的育兒嫂不同,鄒敏出生于1999年,有本科學歷,小宇家是她成為育兒嫂之后接觸的第二個家庭,工作了約9個月后下戶。
談及為何擠入育兒嫂賽道,她說“是面對現(xiàn)實的務(wù)實選擇”,這份工作每月有八九千元的收入,比自己之前實際到手的收入高出很多。但入行之初,鄒敏的年齡、未婚未育身份等成了“入職障礙”,曾被四五個家庭婉拒。在她看來,市場對育兒嫂的要求比較矛盾,既要有40歲阿姨的育兒經(jīng)驗,又要有20歲女性的充沛體力和活力。
對年輕的育兒嫂來說,核心競爭力之一便是英語。鄒敏觀察到,上海家庭對育兒嫂的要求越來越高,不僅要科學喂養(yǎng)、雙語啟蒙,還要培養(yǎng)孩子的行為習慣。
實際上,鄒敏也在意他人對自己育兒嫂身份的看法。有些相親對象聽到這份職業(yè)后,會略帶嫌棄地問“大學生怎么去當保姆”,她便會結(jié)束這段相親局。但這些并未動搖鄒敏在育兒嫂行業(yè)繼續(xù)做下去的想法,她告訴澎湃新聞記者,結(jié)束小宇家的工作后,自己報了“速成培訓班”提升英語能力,想往高端育嬰方向發(fā)展。
年齡、未婚未育等成“入職障礙”
2022年7月,鄒敏從南昌一民辦高校視覺傳達設(shè)計專業(yè)畢業(yè)后,在北京某新媒體公司做運營,工作忙碌,稅后工資扣除房租和日常開銷,所剩無幾。這種生活像一場沒有終點的馬拉松,加之在北京生活成本大,鄒敏辭職了。
2024年年初,鄒敏偶然間看到一條家政培訓廣告,“包吃住、月入過萬、免費技能提升”。她算了下成本,“按上海育兒嫂工資計算,實際收入不低,住家也可省去房租和伙食費。”她考了家政相關(guān)證書,全面體檢后辦下了健康證,為上戶做準備。
之后,鄒敏的名字出現(xiàn)在上海一家政育兒嫂招聘的簡介里:鄒阿姨,1999年,本科。該家政公司負責人徐麗表示,像鄒敏一樣的年輕95后女孩來做家政態(tài)度都很堅定,她們看中家政收入和包吃包住的條件,“她們學習能力、適應(yīng)性并不比70后、80后差,主要心態(tài)要調(diào)整好”。
從業(yè)18年的徐麗坦言,年輕家政員比較受市場歡迎,特別是帶孩子的育兒嫂,“現(xiàn)在寶媽都很年輕,有部分家庭想找年輕的育兒嫂。不過更年輕就不收了,“00后”上戶就困難一點,畢竟年紀太小。”
徐麗告訴記者,在她這里找活的有些是從老家來的幼兒園老師,“老家工資一兩千的,在上海干家政翻幾倍。”還有一些在其他城市打工,月入五六千塊不包吃住,這些年輕人便轉(zhuǎn)型來做家政,管吃管住,賺的工資能存下來。
入行之初,鄒敏的年齡、未婚未育身份等成了“入職障礙”,曾被四五個家庭婉拒。鄒敏告訴澎湃新聞記者,有雇主對她說,未婚未育是硬傷,意味著對小孩情況不太熟練,加上年紀輕,被認為經(jīng)驗不足,年齡成了弱勢。鄒敏認為,市場對育兒嫂的要求比較矛盾,既要有40歲阿姨的育兒經(jīng)驗,又要有20歲女性的充沛體力和活力。
鄒敏表示,上戶面試時,雇主會問如何給3歲孩子戒尿布,當時她自信地回答了科學引導(dǎo)的方法。但回憶起這段經(jīng)歷,鄒敏語氣仍帶著一絲緊張,她對自己是否能帶好小月齡的孩子心里沒底,“答得對是一回事,實際帶又是另一回事”。
于是,鄒敏調(diào)整了帶小孩的年齡范圍,帶4歲以上孩子就自信很多。她請徐麗推薦年齡稍大的孩子家庭,回避小月齡的訂單,怕不小心搞砸。之后,鄒敏接到自己的第一單。因為雇主有出國定居的打算,上戶前就說好做一兩個月就行,“家里孩子比較多,主帶一位男孩,其他小孩偶爾也要照顧。”正常到期后,鄒敏的育兒嫂生涯第一單結(jié)束。
鄒敏在第一單雇主家里吃飯
外界的眼光和自己的不完全適應(yīng)
2024年3月,鄒敏獲得一個面試機會,雇主明確表示想找年輕阿姨,“能和孩子玩到一起。”
面試時,雇主家的4歲男孩小宇也在場,鄒敏就帶著小宇玩。“可能我當時笑的樣子比較有感染力,孩子選擇了我。”鄒敏很欣喜,對方看中她年輕以及帶孩子的親和力。徐麗透露,試工一周后回訪,雇主反饋“這孩子(鄒敏)不錯,很有責任心。”
鄒敏帶小朋友學習的英語資料。
在雇主家,小宇喊鄒敏“阿姨”,她倒是也習慣。鄒敏回憶,帶孩子出去時,有人看她一個年輕人帶孩子,會問“你是她姐姐嗎?”她要多次解釋,“我是他的阿姨。”
成為育兒嫂的決定也讓老家的親戚和相親對象難以理解。鄒敏告訴記者,回老家相親,做工程師、廚師的相親對象聽到她職業(yè),會略帶嫌棄地問“大學生怎么去當保姆”,鄒敏察覺到對方對自己的工作選擇有疑惑,于是將相親對象pass出局。
鄒敏告訴記者,這份工作收入可觀,但沒五險一金,她簽的合同明確工作范圍是育兒嫂,如果英語教學不足,需干保潔相關(guān)工作作為工作內(nèi)容補上,可以拿到8-9千元的薪水。鄒敏的工作內(nèi)容也涉及到家庭保潔,依照雇主要求,保潔清理需要技巧,“衛(wèi)生間要用酒精濕巾擦拭,然后再擦干。”此外,鄒敏還要拖地、整理床鋪、清洗衣物等。
鄒敏在雇主家做清潔工作。
鄒敏坦言,自己不是一個細致的人,總會忘東忘西,學習能力一般,注意力難以集中。雇主希望安排的事說一遍就能記住,她就把事項記錄下來提醒自己。讓她疲憊的是雇主有臨時出行計劃,這打亂了她的節(jié)奏,不得不慌亂收拾一陣。
鄒敏也無法完全適應(yīng)在雇主家的生活。以往,她哪怕工作到再晚凌晨回家,也在精神上和空間上有自由度,“想睡覺休息就休息,隨時約朋友出去玩”。成為住家育兒嫂后,輕松的夜晚已成奢侈,拘束感常有。“每天從早到晚圍著孩子轉(zhuǎn),熬夜是常態(tài)。”2025年初,鄒敏主動下戶了。
鄒敏告訴澎湃新聞記者,離職的核心原因在于職業(yè)規(guī)劃,她想專職從事育兒工作,不甘心還要額外干保潔,技能沒提升,發(fā)展空間有限。
徐麗從雇主那得知,對方評價鄒敏人挺好。在她看來,鄒敏挺正能量的,“但她主動下戶了,現(xiàn)在在休息,休息好,還是要回來做的。”
想學好英語,往高端育嬰方向發(fā)展
離職后,讓鄒敏焦慮的是職業(yè)天花板。“繼續(xù)還是放棄?”鄒敏深知,在終身學習的時代,對育兒嫂的要求日益嚴苛。
“同齡的阿姨如果找到合適的雇主,通常就比較穩(wěn)定了。”她認為,自己要是能繼續(xù)干下去,會比較穩(wěn)定地獲得報酬。“能沉下心來做家政的,基本就留下來了。”
在徐麗看來,年輕的育兒嫂如果發(fā)現(xiàn)這行不適合她們,一般做不了半年。而一些人會來回反復(fù),她們覺得家政辛苦、社會地位不高,又回去公司上班了,上了一段時間,“發(fā)現(xiàn)攢不下來錢,又回來繼續(xù)干育兒嫂。”
鄒敏決心尋求更好的發(fā)展,在年齡增長體力下降前,把經(jīng)驗轉(zhuǎn)化為新籌碼。她觀察到,上海家庭對育兒嫂的要求越來越高,不僅要科學喂養(yǎng)、雙語啟蒙,還要培養(yǎng)孩子的行為習慣。
在她看來,年輕育兒嫂的核心競爭力之一便是英語。“英語好的話非常占優(yōu)勢,薪資也能明顯提高。其他方面像打掃衛(wèi)生,通過實踐都能勝任。”鄒敏說,她以后想往高端育嬰方向發(fā)展,于是報了“速成培訓班”提升英語能力,從7月到10月培訓四個月,課程采用“授課+自習”的方式。
目前,鄒敏借住在朋友租的房子里,每個月付1000元房租,這極大緩解了生活壓力。她把上戶期間攢下的幾萬塊掰開來花,還會抽空給朋友做做飯,彌補欠的人情。
鄒敏覺得,育兒嫂不是伺候人的工作,而是用科學方法陪伴孩子成長,她想用專業(yè)能力打破人們對“阿姨”的刻板印象。“年輕就是資本,哪怕失敗了也能重來。”鄒敏說,她對未來很樂觀,家政行業(yè)不可或缺,一定會欣欣向榮。
(應(yīng)受訪者要求,文中鄒敏、小宇、徐麗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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