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里,我6歲起就和她住在一個大院。她是一個精致的女人,不太漂亮,但是很會打扮,舉手投足間都很有味道。小時候,媽媽和其他阿姨都穿著黑色或者深藍的衣服,只有她,經(jīng)常穿一條大紅的裙子。
她和父親那點曖昧
她的丈夫在部隊,一年才回來一兩次。她和我父親是初中同學(xué),兩家是世交。她管父親叫“哥”,管母親叫“嫂子”,家里的事情,習(xí)慣于讓父親幫忙處理。記得單位有一個崗位她可以報考,即使她的丈夫已經(jīng)發(fā)表了意見,她還是等到我父親回來,聽了他的話才做的決定。
其實,她和我父親從不單獨在一起?墒羌词够煸谝蝗喝酥,我也感覺到他們之間的氣場不一般,非常默契。我總覺得父親看她的眼神很溫柔,而她在父親面前也總是顯得特別放松,甚至有些肆意。
我14歲那年,她離婚了,然后很快去了省城工作。我的心里長長松了一口氣。那段時間,父親有些低迷,回家后總是習(xí)慣性地望向她住過的房子,夜里睡得也晚,說是夏日悶,坐在院子里臺階上乘涼的時間也格外長。
在母親心里,她只是一個讓人憐惜的妹妹。每次她回來,母親總是高興地做一大桌子菜,走的時候也會讓她帶走一堆東西。我對母親常有一種恨鐵不成鋼的感覺。怎么會有這么笨的女人,竟然主動引狼入室!有時候,我甚至覺得她像個木頭一樣,對父親和那個女人的曖昧無知無覺。
我想對母親說出真相,可找不到證據(jù)。她總是表現(xiàn)得那么自然,落落大方。她喜歡和媽媽一起擠在廚房里,她們有說有笑地聊著近況,輪流把菜端上桌兒來。父親坐在客廳里,沏一壺茶,有時候看本書,有時候進去問下是否需要幫忙。一切看起來都是安靜的,美好的,可我感覺就像鴨子鳧水,表面風(fēng)平浪靜,水下如何的掙扎努力,只有當(dāng)事人懂得。
她能喝點兒酒,但極容易醉,每次回來,都會陪父親喝兩杯。兩個人滔滔不絕地聊天,母親很少能插上話,可忙前忙后很開心。我氣得又想去晃母親了。母親為什么這么遲鈍呢?我有時忍不住想點醒她,有時怕把真相戳破,反而會撮合父親和那個女人。于是,我只好一邊憤怒,一邊糾結(jié)。還好,他倆掩飾得很好,我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
父親送她去車站時,我總會自告奮勇地跟著。沒有母親在,他倆反而不怎么說話了。從車站回來時,父親總是格外沉默。
她其實不;貋,母親卻經(jīng)常念叨她。說她多不容易,一個人過日子,連個孩子也沒有。母親說的時候,父親就會寬慰兩句,說每個人總有自己的選擇,她的性格從小就倔,各安天命吧。
解不開心中的結(jié)
日子飛也似的過,看不出父親母親的婚姻有任何變動的痕跡。我也順利高中畢業(yè),考入省城的大學(xué)。
報考志愿時,父親堅持讓我考省城的大學(xué),因為她會照顧我。我心里很別扭,但是卻說不出拒絕的原因。父親送我去大學(xué)報到時,她在家里做了飯,給我們接風(fēng)洗塵。小家被她收拾得既精致又有品位。那時候一年多不見她了,心里也有點兒想念?墒,父親進屋后直接左轉(zhuǎn)取拖鞋的動作太熟練了,讓我的心一下子難過起來?粗赣H還在開心地東張西望,我心里真是五味俱全。
她對母親說:“嫂子你放心吧,雨兒交給我就好。”
我不知道她跟父親究竟是什么關(guān)系,不像情人,可又總有一種說不出的曖昧。但我知道,這一生,我和她,注定了會楚河漢界,互不交融,無論她對我多好。母親可以對她不設(shè)防,可我卻做不到。
她常常來學(xué)?次。沒課的下午或周末,活動總被她安排得很豐富,有時候,她帶我去參加讀書沙龍;有時候,去看一場精彩的電影;有時候,帶我去買些衣服,逛逛商場。
一次,父親出差來省城,順便來看我。去洗手間回來時,我聽到父親在說:“不要太寵小雨,會把她寵壞的。”她說:“我沒有孩子,把她當(dāng)自己的女兒,只是她總對我有芥蒂。”
原來,她也是能感覺到的。
吃完飯,我和她一起去車站送父親,回來的路上,我決定攤牌:“我爸和我媽不會分開的。”她開著車,過了兩個街口,才說:“沒有人想讓他們分開。”
我想我是傷了她的心,她之后沒再來找我。只是偶爾的,宿舍管理員會遞給我個包裹,有罕見的小影集、各種精致的本子,或者是個發(fā)夾、一些吃的,每一件,都很用心。有幾次我想發(fā)個信息說謝謝,編完了短信,又刪了。
有愛不必強求
在跟她冷戰(zhàn)期間,我跟一個男孩戀愛了。我全身心地投入,而他卻無恥地劈腿,甚至說我不如那個女孩有魅力。背叛和侮辱,讓我迅速地崩潰了。我沒有勇氣跟父母說,一個人死扛。那是我人生中最狼狽的時候。我逃課、泡吧、喝酒,有幾門課都掛了。我跑出去淋雨,發(fā)燒、頭疼、胃疼,渾身疼,我甚至覺得自己活不下去了。
但是,她來了。她替我請了假,帶我回到她的小屋。
她沿途買了藥,給我買了睡衣、拖鞋、牙刷,還買了鮑芹、蘑菇、牛肉。我在她家里,用的都是我喜歡的淡紫色,吃的都是我最愛的。我從來不知道她這么了解我,我心里暖暖的。
她坐在臺燈下看我,問:“你是不是失戀了?”沒等我回答,她就接著說:“都會過去的,什么傷都可以靠時間來治療。”我悄悄地想:也包括她對爸爸的那些念頭嗎?
她陪了我三天三夜。我和她睡在一張床上,除了去衛(wèi)生間和做飯,她寸步都不離開我,她像媽媽一樣照顧我,連牙膏都是擠好的。
那天,她給我煲湯,我站在廚房門口,看著她忙碌的背影,忽然問道:“你愛我父親嗎?”她的身體明顯僵了一下,然后肯定地說:“愛!但我只會在心里想想,不會跟你媽搶他。你媽那么善良,把我當(dāng)親妹妹一樣疼,我一輩子都不會傷害她。我和你爸從來沒做過不該做的事,一直清清白白。”
我相信她說的話都是真的。“你對我那么好,是因為想補償嗎?”她說:“開始時是,可是疼你時間久了,就成習(xí)慣了。”
當(dāng)我切身體會到得不到一個人的痛苦后,再也沒辦法無視她。她只是愛上一個不該愛的人,并且小心翼翼地不去傷害我和母親。她的壓抑和堅忍,讓人心疼。
我終于發(fā)現(xiàn),這個世界不是非黑即白,每個人都會做錯些事,誰也不是圣人。這人生,誰和誰的遇見,不能總?cè)缥覀兯。我決定原諒她,也原諒那個背叛我的男孩。我希望自己的下一次愛情,別再有這么多的遺憾。
我康復(fù)得很快,無論身體還是心靈。離開她家的那天,我第一次管她叫了一聲“姑姑”。天變涼了,我會提醒她加衣,看到有適合她的小東西也會送給她。她的生日,是我陪著她過的,只有我們倆。
有時看她的背影,我會感覺很心酸。那條紅裙子已經(jīng)伴著她的青春消逝,現(xiàn)在的她,盡管保養(yǎng)得很好,依然看出衰老的痕跡。她堅持不肯再婚,一個人默默地生活,偶爾去看望她的“哥哥”和“嫂子”。
想她這一生,一定有各種的遺憾,或者,父親和母親也有吧。
人間自是有情癡,此恨不關(guān)風(fēng)與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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