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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宋家灣必會經(jīng)過馬喇鎮(zhèn)上的街道。然而這些年,我對鎮(zhèn)上的街道越發(fā)感到陌生了。街道并不很長,車子開到街道中間時,我習(xí)慣往左邊車窗探出腦袋去看那個吊腳樓階沿的左側(cè)角落,曾經(jīng)的攤位現(xiàn)下空空如也。不知何時,連那吊腳樓也變?yōu)榱藣湫碌拇u房,階沿和角落徹底消失。我終究失去了爺爺?shù)臄偽,不免悵惘失落?span style="display:none">laL新江南網(wǎng)|江南區(qū)域知名綜合門戶網(wǎng)
爺爺在吊腳樓階沿左角的攤位是我去趕集的動力,也是溫情的奔赴?墒侨缃瘢遗獊G了這個攤位,連同丟了的是整個童年的趕集故事。當(dāng)那個一平方大小的混合著頭發(fā)酸膩氣味和肥皂泡沫味的攤位浮現(xiàn)眼前,那些往事又鮮活起來。
爺爺和他的父輩、兄弟一樣,躬耕于大山深處,生計艱難。除了種莊稼,爺爺還學(xué)過木匠、裁縫手藝,但沒掙到啥錢。后來他學(xué)了剪頭發(fā)的手藝,被人們稱為"剃頭匠",并在鎮(zhèn)上尋得一個小攤位。這個攤位所在的吊腳樓,靜默地佇立在一個小斜坡與主街道交接的位置,主人家姓鐘。面朝吊腳樓,一樓的階沿左右兩個角落,爺爺在左邊這個角落。右邊的角落是我幺爺?shù)臄偽,他是我爺爺(shù)挠H弟弟,一位個子矮小為人溫和的長者。鎮(zhèn)上的人都知道宋家兩兄弟是剃頭匠,手藝不錯價格公道。
爺爺?shù)臄偽徊贾煤唵,靠墻是一個粗樸的木板小桌,放梳子、剪刀、推子、肥皂之類的用品。小桌右側(cè)有一個齊腰高的木質(zhì)洗臉架,擱著褐色膠盆和帕子。剃頭用品需要爺爺自己帶,主人家提供木板小桌、一條灰長的木凳子、洗臉架,還有燒熱水的鍋灶、柴火等。一個月,爺爺向鐘家繳納幾元錢的攤位費。那時給人剃頭,連同刮胡子在內(nèi)只收五毛錢,好些年過后才漲到一塊錢。
每月日期逢三號、八號是馬喇的趕集日,鄉(xiāng)下稱之為"趕場".趕場天,爺爺脫下干農(nóng)活的衣服,稍微收拾后背上灰麻的牛仔包到鎮(zhèn)上擺攤。遇上趕場天,我和姐姐放學(xué)后就往鎮(zhèn)上跑,奔著爺爺?shù)臄偽欢ァ5綌偽坏臅r候,爺爺正在忙碌,我們歡快地叫上一聲"爺爺",他答應(yīng)著,招呼我們等會,于是我和姐姐在旁邊耍上一會。爺爺往坐著的人臉上抹上肥皂,揉出泡沫后再用剃刀刮胡子,那混合著胡須的白色泡沫讓人惡心。我看了一小會就抬頭看看樓板,一些蛛網(wǎng)泛白發(fā)著光。低頭時,我看到爺爺腳邊的地上灑落了一些發(fā)團,白的灰的黑的頭發(fā)夾雜著,看著有些發(fā)怵;议L凳子上坐了四五位等剃頭的老人,那些穿著青布衣服的老人,頭上包著白帕子,帕子有些發(fā)黑,沒被遮住的頭發(fā)露出來,看上去油膩黏著的樣子。那些老人估計是不常洗澡吧,頭發(fā)和身上有股酸臭的衰老的氣味。那氣味不好聞,但我并不十分排斥。
有時等的時間稍微久了,我就去爺爺攤位旁邊的棉絮加工店,站在門口看師傅彈棉花。師傅用巨大的棉弓打著棉花,發(fā)出"嘡嘡嘡"的聲音,這特殊的"音樂"在喧鬧的集市中顯出別樣的魅力。我有時聽得入迷,爺爺忙好了喊我們一聲,我們便走幾步回到攤位邊。他從兜里掏出一塊錢給我們姐妹倆,叮囑"雨雨,俊娃,你們不要亂跑喲".從爺爺手里接過錢,姐妹倆飛快地跑開。
拿著爺爺給的零花錢,在街上逛著,我心里有些小小的得意。因著爺爺在鎮(zhèn)上的小攤位,我感到驕傲和滿足,仿佛自己也是鎮(zhèn)上的孩子了,步子越加輕盈歡快。買了一串油湯圓或是吃了一盤兩毛錢的米豆腐,我們心滿意足地回到爺爺?shù)臄偽唬o他打招呼先回家了。那時我年幼,不知道爺爺站一整天的辛苦,只知道找他要零花錢,不知道漸漸西斜的太陽把爺爺?shù)挠白訚u漸拖長。爺爺從鎮(zhèn)上收攤回家時,會從水果販子那里買上降價的桃子、香蕉之類的。盡管那些水果并不十分新鮮,我們?nèi)猿缘脷g快,嘴里發(fā)出吧唧吧唧的聲音。等爺爺收攤帶零食水果回家,成為我們姐妹倆每隔五天的盼望。
2003年秋天,姐姐考去了縣城讀書,趕場天就剩我獨自去爺爺?shù)臄偽涣恕:髞砦乙踩チ顺抢镒x初中,失去了去爺爺攤位要零花錢的機會。暑假回家時,我們從鎮(zhèn)上汽車站走到爺爺?shù)臄偽荒抢,看到他站著給人剃頭;蛟S是我長大了些,也或許是進了城見到了新式理發(fā)店,我對爺爺?shù)奶觐^攤位感到一種凝重和哀愁。那樣古老原始的剃頭手法和工具,那樣衰老仍舊堅持的容貌和身姿,我對爺爺?shù)臄偽灰伯a(chǎn)生了一種獨特的敬意。
爺爺本來身體就不太好,由于種莊稼和長期站立的多方面因素,他越來越衰老、病弱。在他去世前的前幾年,他堅持走路去鎮(zhèn)上擺攤,可是卻不能走回家了。站一天下來,他實在太累了,只好花五塊錢坐個摩托車回村里。除去攤位費、摩托車費,以及買生活用品的花銷,他一天的辛苦收入所剩無幾。即使如此,他還是堅持背著他的牛仔包去趕場,仿佛和攤位有個堅實的約定。
2009年春節(jié)后不久,罹患肺氣腫的爺爺永久地離開了我們,離開了他操勞一生的村莊和剃頭攤位。因在重慶主城讀書,我沒能及時趕回來見他最后一面,這成為永久的遺憾。暑假,我回到鎮(zhèn)上,見到爺爺?shù)臄偽豢湛帐幨,想到他在攤位前辛勞的樣子,想到再也沒有人答應(yīng)我喊的一聲"爺爺",溫?zé)岬难蹨I簌簌落下。之后的日子,我每次經(jīng)過鎮(zhèn)上,都會走近那個角落,試圖搜尋爺爺?shù)纳碛埃有空氣中彌漫的油膩的頭發(fā)味道?墒,我一無所獲。
馬喇鎮(zhèn)街道兩邊的木房子被磚房取代了,不知何時爺爺攤位所在的那棟木房子也消失了。鎮(zhèn)上出現(xiàn)了好幾家新式的理發(fā)店,年輕人走了進去,不少中老年人也走了進去。街上的剃頭匠成為了歷史,人們還記得鐘家階沿的宋家剃頭匠么?一棟嶄新的磚房奪走了我記憶中的階沿和爺爺?shù)臄偽。我為馬喇鎮(zhèn)的發(fā)展變化欣喜,也為失去爺爺?shù)臄偽欢械绞洹?span style="display:none">laL新江南網(wǎng)|江南區(qū)域知名綜合門戶網(wǎng)
爺爺一生溫和善良,撫育了曾是留守兒童的姐妹倆。他教我識字打算盤,寫毛筆字,在我的做作業(yè)本上簽字。我看他"叭嗒吧嗒"地抽旱煙,記得他身上的煙火味。光陰似水,爺爺離開我許久了,很多記憶漸漸褪色,我甚至記不得他說話的聲音。唯獨記得清楚的是,他站在攤位前給人剃頭、刮胡子的樣子,他端著盆穿過小巷子,下到木房子底樓灶房打熱水的樣子。
爺爺?shù)臄偽幌褚粋港灣,是我兒時的希望和愉悅所在。當(dāng)我長大離開老家,攤位如同一個守護的老者,靜默地待我回來。爺爺?shù)臄偽贿在時,哪怕只是那個空空蕩蕩的角落,我也感到一絲微薄的慰藉。如今,鎮(zhèn)上的建筑煥然一新,許多老人不在了,新鮮的面孔讓我感到陌生。消失的木房子和階沿,消失的攤位。我的慰藉一并消失了,回到鎮(zhèn)上的我成了一個沒人疼愛的孩子,F(xiàn)在的我接觸過不少新鮮事物,也將見識更多大世面,卻再也見不著爺爺?shù)男偽涣。我欲哭無淚,心里是沉沉的凄涼和悲傷。
簡陋的剃頭攤位,凝聚了爺爺改善家庭生計的付出,承載了留守女童活潑歡樂的趕場心愿,容納了我無限的思念與哀愁。永遠(yuǎn)的爺爺,永遠(yuǎn)的攤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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