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根一線30年，甘做無聞的“護法使者”——追憶杭州因公殉職檢察官蔣春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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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春堯同志生于1965年12月，浙江諸暨人，農(nóng)家子弟，畢業(yè)于鎮(zhèn)江船舶學院，2000年12月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1991年12月進入杭州市人民檢察院工作，歷任書記員、助理檢察員、檢察員，2010年7月起任公訴一處副處長、偵查監(jiān)督處處長、第七檢察部主任、檢委會委員等職，2017年8月確定為三級高級檢察官。
杭州日報訊 意外是突然發(fā)生的。
2021年10月19日，周二，晚上8時45分，杭州市人民檢察院第七檢察部主任、三級高級檢察官蔣春堯同志因連續(xù)工作操勞過度，突發(fā)疾病醫(yī)治無效，不幸因公殉職，年僅56歲。
大家印象中，自1991年進入杭州市人民檢察院工作起，他就已經(jīng)打算把自己的一生都奉獻給了檢察事業(yè)。就在意外發(fā)生的前一天下午，正準備下班的第七檢察部副主任徐萍還看到蔣春堯在辦公室里。時間再往前倒一倒，9月末的一個周末，因案件查詢需要，杭州市公安局某部門負責人李勇（化名）也在檢察院里碰見了這位多年老搭檔。
“蔣處，大周末來加班�。�”
“還有些事情沒忙完，不太放心。”兩人匆匆寒暄了幾句。李勇記得，那一天，他的狀態(tài)還不錯，神采奕奕的，辦公桌上壘著一疊厚厚的文件。
說實話，令記者感到遺憾的是，沒能早點與蔣春堯相識，以至于如今關于他的一切，只能從他的同事、朋友口中“拼湊”著了解些。記者也嘗試在網(wǎng)絡上搜索以往關于蔣春堯的報道，結(jié)果是“失望”的：他好像并沒有什么驚天動地的先進事跡。然而，每一個在工作上曾與他有過交集的人，都反復提及他的那些“好”。每個人口中只有關于蔣春堯的一個側(cè)面，而將這些側(cè)面拼成那個完整的人。
30年扎根一線，他是業(yè)務過硬的“護法使者”
業(yè)務能力強、踏實低調(diào)，是同事們對蔣春堯的一致評價。對于蔣春堯的離開，第七檢察部的周揚始終不愿相信，10月21日一大早，他如往常一樣習慣性地敲了敲蔣春堯的辦公室，輕推開門，恍惚間才意識到蔣處已經(jīng)不在了。
周揚的辦公桌上有一份剛剛寫好的案件報告，原本是要向蔣春堯匯報的，“現(xiàn)在也來不及了……”
這是一起民事抗訴監(jiān)督案件。4年前，杭州一男子因意外離世，留下了年邁的母親、失措的妻子和年幼的孩子，后經(jīng)法院判決，公司要支付一筆撫恤金。然而，多年來，因當事人家庭內(nèi)部存在分歧，這筆撫恤金始終無法到賬。不久前，妻子來到市檢察院申訴，認為法院當年的判決存在問題，丈夫的意外應當被認定為工傷。因涉及未成年人，案子移送到了蔣春堯所在的第七檢察部，也就是未成年人檢察部。
檢察官們研究后認為，根據(jù)所有證據(jù)和相關法律，法院的判決并無過錯，若按照正常法定程序，檢察院可直接出具《不予支持監(jiān)督申請決定書》，駁回當事人的申訴。
就在周揚和蔣春堯匯報這起案件時，蔣春堯提出，案件的根本問題并非是判決結(jié)果對不對，而是申訴人的家庭內(nèi)部矛盾，看起來是合同糾紛，實質(zhì)上還是撫恤金的分配問題。“直接駁回申訴并不能解決問題，也不利于維護未成年人的權(quán)益和成長。”幾番研究后，蔣春堯聯(lián)系上了申訴人及其家屬。
經(jīng)過半個月來長達幾十個小時的通話溝通，10月15日，申訴人家庭內(nèi)部達成了初步共識，會把大部分撫恤金用于孩子的成長教育。得知這個消息，周揚舒了一口氣，正信心滿滿地等著蔣春堯回來和他匯報這個好消息，“可一切都來不及了”。
不只是周揚，錢塘區(qū)檢察院第六檢察部主任任祎俊也有同樣的遺憾。國慶節(jié)后，因一起涉未成年人盜竊案，任祎俊在“相對不起訴”和“情節(jié)顯著輕微不起訴”之間把握不定，便向蔣春堯請示。按照原本的打算，她會將審查報告先給蔣春堯過目，可是再也沒有機會了。拱墅刑偵大隊的“老戰(zhàn)友”還有一個來不及分享的好消息：蔣春堯指導過的兩個專案不久后要判決了，兩年多的辛苦就快畫上句號……
在蔣春堯的辦公桌上，幾本卷宗有著明顯的折痕，前兩天他才剛剛翻看過；工作筆記中夾著幾張草稿紙，記錄的是一起網(wǎng)絡犯罪案件的人物關系，這樣的工作筆記在辦公桌后面的書櫥里還有十幾本，有些邊緣已微微發(fā)黃。
李勇所在的部門是與市檢察院銜接最緊密的部門，2014年10月，蔣春堯任市檢察院偵查監(jiān)督處處長，成為公安移送案件的第一道關卡。
2018年夏天，市公安局偵查一起團伙跨境賭博案件，因批捕人數(shù)眾多，取證困難，蔣春堯決定帶隊提前介入。七八月的盛夏，連續(xù)多日都是悶熱的蒸籠天，蔣春堯帶隊奔赴臨安、淳安等區(qū)縣看守所，連續(xù)7天提審37人，翻閱幾箱偵查材料，最終梳理出了犯罪團伙之間的關聯(lián)性證據(jù)。
在另一起境外電信詐騙案中，因涉案國法律只認可檢察院、法院發(fā)出的逮捕令，同時也為確保辦案質(zhì)量，震懾犯罪團伙，在未鎖定關鍵證據(jù)之前，蔣春堯拍板下發(fā)逮捕令，和公安機關一起遠赴某國取證。“能不能鎖定犯罪事實，我們誰也不敢打包票，蔣處拍板，也是基于他長期檢察經(jīng)驗的積累和證據(jù)審查能力。”提及此事，老公安李勇也滿是佩服。
工作30年，蔣春堯辦理的各類案件無法用準確的數(shù)字來計算，數(shù)字是冰冷的，但汗水是真實的，日拱一卒聽起來簡單，但年復一年重復著同一份工作，堅持用法律精準打擊犯罪，功不唐捐背后所付出的努力，只有蔣春堯自己知道。
2019年12月，蔣春堯轉(zhuǎn)任第七檢察部主任，負責未成年人檢察工作。蔣春堯常叮囑道：“對待案件不能馬虎，對我們來說是案件，對當事人來說就是人生，特別是對那些誤入歧途的未成年人來說，必須慎之又慎，不能就案辦案。”
樸素但不古板，他是細心溫暖的老大哥
雖然許多年輕的檢察官將蔣春堯視為業(yè)務“大神”，但實際上他是理工科出身，大學學的是上世紀80年代流行的機械制造專業(yè)。
不少老同事在回憶蔣春堯生前的細節(jié)時，總會提起他的一個工具箱，那里面裝著各種螺絲刀、扳手、鉗子……2012年，大學畢業(yè)不久的魏婧考進了杭州市檢察院公訴處，成為了蔣春堯的下屬，日常進出總能打到照面。
有一次，她的椅子掉了一顆螺絲，當她滿頭大汗地擺弄時，正好被路過的蔣春堯看到，“我來幫你修。”不一會兒，蔣春堯拿著螺絲釘走過來，笑著招呼魏婧起身，然后俯身蹲了下來，“就是這里，怪不得聽到你坐著會‘嘎吱嘎吱’響呢。”幾分鐘的工夫，椅子修好了，蔣春堯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笑瞇瞇地又回辦公室去了。
對蔣春堯而言，這或許只是一次舉手之勞，可初出茅廬的魏婧受寵若驚，“處長也會給我擰螺絲？”魏婧回憶說，正是這一顆螺絲釘直接打消了她對新崗位的惶恐，在此后的9年中，她一有機會便跟著蔣春堯?qū)W法律、練業(yè)務，算得上半個“徒弟”，如今的她早已褪去了當年的青澀，但在她眼里，蔣處還和當年一樣，笑瞇瞇的，沒有任何架子。
市檢察院檢委會專職委員兼第二檢察部主任張洪閣與蔣春堯認識已有20多年，從進單位起兩人就在一個部門，張洪閣稱蔣春堯為好兄弟、好戰(zhàn)友和好兄長。
在張洪閣眼里，蔣春堯?qū)ι畹囊筇貏e低，衣食住行全不講究。在市檢察院，許多同事對蔣春堯的一件黑外套印象深刻——每年冬天都穿著它過冬，上班穿，出差也穿，衣領和袖口已經(jīng)舊了。
“你這都穿多少年了，我和你一起買的衣服都穿破了，你還在穿。”張洪閣偶爾會直言說上幾句，蔣春堯卻笑著回答說，“我是農(nóng)村出來的，現(xiàn)在的生活是小時候想都不敢想的，已經(jīng)非常知足了。”蔣春堯打字很慢，經(jīng)常戴著老花鏡坐在電腦前，用兩個手指逐一敲打鍵盤，動作看上去有些笨拙，有年輕人主動要求幫忙，蔣春堯卻拒絕了：“你們家里孩子還小，趕緊回去吧，我加加班就能搞定了。”張洪閣覺得，很少有領導會如此古板地要求自己，但蔣春堯就是如此。
可是，他真的古板嗎？蕭山區(qū)檢察院第八檢察部主任方蕓覺得不是。今年6月起，杭州檢察系統(tǒng)未檢部門迎來了3年一次的崗位練兵，作為市院未檢部門的負責人，蔣春堯親自帶隊前往桐廬，一刻不落地陪同訓練。“他的行李箱里都是文件，我們在集訓，他就在一旁工作，每天比我們早到，又比我們晚走。”方蕓的電腦里還有幾個沒看完的文件夾，都是蔣春堯整理的集訓學習資料，“他打字那么慢，整理這些不知道要花多少時間……”
也是在陪同集訓期間，農(nóng)玉平有一份文件需要簽字，蔣春堯叮囑她放在辦公室。第二天一大早，農(nóng)玉平剛到辦公室，簽好的文件已經(jīng)整齊地放在桌上了。“蔣處回來了？”一問才知，原來，前一天晚上，蔣春堯匆匆從桐廬坐高鐵回了杭州，簽好了文件，理了一晚上材料，一大早又趕回去了。
在考試的前一天，方蕓和同事們收到了一袋日曬面，這是蔣春堯特意從單位食堂訂購的，他叮囑大家考前一定要吃上一碗，搏一個“面面俱到”的好兆頭，這就是蔣春堯式的溫暖。“家里的面條還沒有吃完，蔣處卻……”方蕓止不住淚下。
回顧蔣春堯的一生，很多同事感觸，他實在是太普通了，但又太特別了。確實，如果不是突然離開，他或許就是檢察院里日夜伏案的一名普通干部，是事無巨細都愿意照顧后輩的“蔣老師”。做好一件事很普通，但30年堅持做好每一件事，便成為了不普通。
半個月前，蔣春堯和徐萍閑聊起了以后的事，他說：“年輕人鍛煉機會多，等我退居二線后，就幫大家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他還說，自己有釀酒的手藝，老家釀著的白酒已經(jīng)飄香，等過幾年退休后一定邀請大家小酌半晌。
滿城桂花香，但感秋意涼。蔣春堯走了，有人說，他走得太突然，心里肯定還牽掛著許多事。這幾日，農(nóng)玉平的腦海里也總會出現(xiàn)蔣春堯的身影：他就俯身蹲在辦公室的窗邊，手拿噴水壺給窗邊的盆栽澆著水，眼角笑瞇瞇的，一如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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