蟬鳴聲一天天地多起來了。天剛麻麻亮就聽得這邊“吱”的一聲,那邊像是應和它,也“吱”的一聲,然后它們喚醒了更多的熟睡者,“吱吱”“吱吱”,繼而滿院“吱吱吱吱”地叫起來,此起彼伏。
母親說,“交了七月節(jié),夜寒白天熱”。意思是進了農(nóng)歷七月,白天依舊熱的冒煙,就算是陰雨天,白天的氣溫也不會絲毫有所降低。但到了晚上,氣溫會隨著晚風有所回落,讓人感到絲絲涼意。
這個說法很有道理,因為到了農(nóng)歷七月,一般也就到了立秋節(jié)氣,很自然地小涼風就吹起來了。而在白天,誰也阻擋不了秋老虎,熱浪仿佛預感到末日即將來臨,加倍地發(fā)著余威。
起床去打開所有的窗通風,果然被一小股涼風吹到,一個噴嚏打出來,整個身體都瞬間激活。
我看到玉米葉子在動,應該不是我那個噴嚏的威力。這一大早,它們手舞足蹈的,是為什么事高興呢?
梨樹上的果子越來越大,由青綠變黃綠,想象再過幾天,可以摘下幾個果子大快朵頤,口水止不住開始在口腔里翻滾。
和我同樣覬覦它們的,還有蟲子。
我選了一個比較大一點有點泛黃的梨,摘下來,準備嘗鮮。看到背側(cè)有一個小黑點,我想把它剜去即可,無傷大雅。誰知削皮的時候,那個表面看到的小黑點,在梨子內(nèi)部已經(jīng)泛濫成了重災區(qū)。
里面一大塊被蟲兒吃過的地方,已經(jīng)堆積了很多蟲的排泄物,蟲子在里面一點點長大,被它們咀嚼過的地方,正在開始腐爛。好可憐的梨子,還沒成熟,就受到無端的傷害,它們招誰惹誰了!這些蟲兒未免太精明,表面不動聲色,實則暗潮涌動,能夠精準地選擇那些個大、多汁、味美的梨子下口。
蟲兒竟然有著我們意想不到的高智商。
它們會提前直接把卵產(chǎn)在果實里,讓幼蟲住在酸甜多汁、能吃能喝的大梨房子里,動一動嘴就有得吃,等到慢慢長大,再鉆出梨子,該繁衍繁衍,該化蝶化蝶。這也許是它們生存的本能,卻是高貴的人類夢想多年都難以實現(xiàn)的糧食自由和來去自由!
我想我們?nèi)祟惡茈y有這樣的心機,就算想到了,也不會有如此精確的判斷力。有多少微觀世界的奧秘被我們忽略,有的盡管看得到,我們也是無法完全懂得。
在母親家鳥悄地住了二十幾天,很安靜,也很愜意。忽而被一個問事情的好友知道,并告知另外幾位朋友,一再提出要約出來聚一聚。
我盡管也是很想念我的朋友們,但其實對聚會是有很大顧慮的。且不說全國疫情防控工作仍然在持續(xù),我出來的時候,單位的政策是非必要不外出,若外出還要履行因私外出請假手續(xù),很擔心萬一回去之前十四天內(nèi)這邊有中招的,那樣我回去倒查起來,就會很麻煩。我更不過意朋友住在大連開發(fā)區(qū),平時很少有假期,好容易趕在周末休息一天,到這邊來一趟,一整天的時間就都泡湯了。
我對母親說了我的顧慮,覺得如果不答應還怕朋友失望。
母親說,朋友約你,是出于多年的友誼,如果人家不是很重感情,平白無故地找你干嘛?你想想除了老感情,你又不當官又沒發(fā)財,哪有什么能吸引你的朋友的地方。對于這種真誠的人,一定要用加倍的真誠回報人家。
我又說,來的時候也沒給朋友們帶什么禮物,總覺得有些失禮。
母親則說,到了你這個歲數(shù),更加在意的應該是坐在一起說說話,敘敘舊,如果他們看重的是禮物,你的朋友也不會約你了。
母親總能用深入到她骨子里的土道理說服我,我答應朋友的時候,讓他們到家里來接我。
母親又覺得不妥,說,我們兩個老人都這把年紀,你讓人家來家里是不是為難人家,空手來見到老人顯得不禮貌,如果再買禮品,誰的錢都不是大風刮來的,人家要破費多少啊!
接著,母親又提出讓我給朋友們準備一些小園里的菜,說,都是自家種的,好吃,讓你的朋友們嘗嘗。
好吧,我這個號稱最沒有文化的娘,服了,你總是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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