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野上的行吟-春分小語
歲月如花，靜候遇見。感受過雨水的雨，聽過驚蟄的雷，時間一寸一寸地過，花兒一朵一朵地開，時光的列車不疾不徐，今天終于抵達(dá)了春天的第四站——春分。
大自然是神奇的。據(jù)記載，春分這一天，太陽黃經(jīng)達(dá)零度，直射赤道，春分春分，晝夜平分，白天和黑夜，又一次打個平手。
沒有人不喜歡春分。“雨霽風(fēng)光，春分天氣。千花百卉爭明媚。”一個溫暖和煦的季節(jié)，一個美好的開始。
春來無事，只為花忙。三月的春天姹紫嫣紅里，總少不了油菜花那一抹金黃。迎春花、杏花開后，油菜花急了，于是，一陣春風(fēng)，一陣小雨，油菜花兒便灑灑脫脫地開了，幾乎一夜之間，田野變成一片金黃的世界，一朵朵細(xì)小的花，一抹抹純粹的黃，那是春天的符號，是春天田野的華章。
三月里，油菜花隨處可見，“田園空闊無桃李，一段春光屬菜花。”它沒有牡丹華貴，沒有玫瑰雍容，沒有桃花嫵媚，也沒有郁金香的馨香，它“也算貧家一段春”，就是樸素簡凈的花；一粒種子，從嚴(yán)冬走來，春天里花兒照樣開放，甚至是怒放；它普通極了，就連春天饋贈它的花語也是普通極了的兩個字：“加油”。
然而，它無疑是美的。萬物枝頭匆匆過，唯解風(fēng)情油菜花。油菜花一開，田野馬上有了生機，暖陽照耀，花兒開得汪洋恣肆又顯得格外鮮艷；一陣春風(fēng)吹來，花瓣紛飛，就像灑金粉一樣，遠(yuǎn)遠(yuǎn)看去仿佛“浪疊的黃云”；花叢中，枝葉間，一只只小蜜蜂，或立或飛，追逐著，嬉鬧著，嚶嚶嗡嗡，讓人入迷，有詞云：“有桃花紅，李花白，菜花黃”，在秦觀眼里的油菜花，綠葉如碧，黃花似金，畫中花，花中畫，春光攬盡。
三月的春天是美的，美的不僅僅有油菜花。
爬山虎也來趕場了。爬山虎不起眼，當(dāng)春雨潤澤了它的根，春風(fēng)解開了它的藤蔓，它醒了，舒展蟄伏一個冬季的身軀，抽枝發(fā)芽，衍生無數(shù)卷須，像壁虎一樣，牢牢吸附在墻面。陽光的照射，雨水的滋潤，它快速地生長，蔓延，葉子由小變大，顏色由淺而深，枝蔓由細(xì)漸粗，要不了一陣子，整個墻壁便被密密匝匝地覆蓋了。
它不像花兒那么美，吸附在墻上也很少有人問津，但它綠簾似地垂掛下來，就像一幅壁畫，那氣勢，那粗獷，豈是一般嬌嫩的花兒可比？它很執(zhí)著，它把墻面當(dāng)作荒涼的額，用心地攀援上升，春天，它不動聲色地讓墻面有了生機綠得盎然；夏日炎炎，天再熱它替墻面硬扛著；秋天里，它喬裝打扮，讓灰硬的墻面有了詩意的浪漫；漫長冬季，它枯萎了，但也用瘦硬的藤蔓牢牢吸附在墻上，竭力擋風(fēng)遮雪，展示生命的另一種姿勢……
三月的春天是熱鬧的。
燕子是春天的使者�！皶院钐�，燕語婉轉(zhuǎn)，聲聲報春�！钡搅巳�，燕子日夜兼程地從遙遠(yuǎn)的南方飛回。燕子戀舊，永遠(yuǎn)惦記它的家。莊戶人家，即使日子平淡到“一口清水鍋，三碗柴火飯”的地步，他們的辛勤溫和也是真實的，他們喜歡舊燕帶著春來的消息識家歸巢�！澳剜嘧诱Z梁間”，暖暖春光，裊裊炊煙，繞飛的燕子，忙碌的莊稼人，這就是家溫馨祥和的樣子，是荷爾德林憧憬的“人，詩意的棲居在大地上”的意象。燕子很懂事，過幾天，窩巢邊幾只微帶肉色的小喙，嘰嘰喳喳呼喚著打食歸來的大燕子，等待著母親口對口的哺喂；再數(shù)日，小燕子羽翼漸豐，著急出巢，大燕子帶著它們一起，穿花拂柳，貼地爭飛，呢喃軟語，灑下一室春意……
“鳥兒愿為一朵云”，燕子長情，它故土難離，冬天去了，春天還會再來；它習(xí)慣了屋外的春風(fēng)秋雨，見證著屋內(nèi)一家人朝朝夕夕度過的一個個平淡煙火的日子；燕子又是靈性的，它目睹了留守的老人，站在村口翹首期盼兒女的歸來，又忍住淚滴目送他們的遠(yuǎn)離……
有位哲人說：落而不屈，從頭再來，向落葉致敬。是的，“無邊光景一時新”，再美的花也會凋謝，再嫵媚的季節(jié)也得翻篇，這是王國維兩句詞：“最是人間留不住，朱顏辭鏡花辭樹�！弊詈玫淖⒛_。
然而，美麗因熱愛而常在。
油菜花不感傷。它把花粉給了蜂兒，把果實給了人們，把凋零的花瓣留給了泥土留給了根，它讓人們回甘著清雅的香氣，它和桃李杏約定一道撐起來年春天的蔥蘢繁茂。
爬山虎不困頓。既然來這世上走一遭，那就遵循內(nèi)心的聲音，不起眼，沒人理會，沒關(guān)系，況且，咱見證了大地清新的早晨和詩意的黃昏，見證了嫵媚的麗日和迷人的雨天，值了；負(fù)勢向上，再向上，這是使命，任憑雨驟風(fēng)烈，咱就是為了在灰硬墻壁上演繹綠色童話。
燕子不氣餒。燕南飛，總要走的，但那溫暖的家還在，那主人留戀的目光還在，來年再來，帶著兒女們一道，向春天報到，看看炊煙裊裊升起，聆聽鍋碗瓢盆的交響，為主人滋實的日子吹起嘹亮的口哨。
古代吳越王錢镠說：“陌上花開，可緩緩歸矣�！�
美學(xué)大師朱光潛在《談美》書里，引用阿爾卑斯山路上的一個標(biāo)語：“慢慢走，欣賞啊�！�
曾聽過一首歌：“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來這里，我問燕子為啥來？燕子說，這里的春天最美麗�！�
春分，真好！“趁取春光，還留一半，莫負(fù)今朝�！闭湎О �
（張忠武2023年3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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